【龙樱】期前收缩（中）
（四）
21:20
他背着网球袋带着口罩和写着R的鸭舌帽出现在康复训练室门口，看着指导一个小孩子做康复训练的龙崎医生时，竟莫名的会有失落的情绪。
没料到——
没想到——
那个姑娘不再绑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剪短梳起了马尾。
白大褂也穿得像模像样。
“龙崎。”
他下意识的开口叫她，不过她似乎没听到。
他深吸一口气，换了措辞：
“龙崎医生——”
他看她转过头来，那双绯色的眼睛里终于映出了自己。
越前突然松了口气。
像是离了水好久的鱼终于可以呼吸的自在坦然。
说实话，他一开始是不太相信龙崎能做外科医生的。
他脑海中的龙崎樱乃，有羞红脸的样子，有穿着意外合身的拉拉队服活泼的样子，有制止提出恶意条件的自己有些生气的样子，有拽下制服上的蝴蝶结跑进球场慌张的要哭出来的样子，有拿着一把大凶的签抽出难得的一张大吉匆忙给自己看还安慰自己没事的样子。
他没见过现在这个样子。
也从未想过这个样子。
她抱着病历夹，一手还牵着那孩子的手，半跪在泡沫海绵垫上，在健身球和毛绒玩偶的簇拥下，回过头来看他。
身影笔直而瘦削。
啊，期前收缩。
龙崎樱乃花了5秒钟消化眼前的情景，顺便平复自己的早搏。
“龙...龙马君？”
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真真实实的，不是透过电话听筒的，声音。
世界顶尖的网球选手有着出色的反射神经。
从壳里漏出的那微弱的一丝惊慌失措，他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
“恩，龙崎医生。”他摘下帽子和口罩。
男生的少年气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退完全，话尾还挂着有些重的鼻音。
熟悉而温柔，像是隐匿着发现不了又叫嚣着希望被发现的小小撒娇。
“方便聊几句吗？”
越前龙马第一次体会到记者的心情。
“越前选手，方便聊几句吗？”
他看见对面的姑娘脸颊似乎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光的缘故，粉扑扑的冲他勾了勾嘴角，以为终于要得到应允的回复。
急诊铃总是响得好巧不巧。
“抱歉啊，龙马君，现在还在工作，我要去接个急诊——”
龙崎樱乃匆匆放下电话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对他说着：
“那个，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毕竟刚下飞机。”
越前那句“好。”还没说出口，那人就甩给他一个跑远的背影。他抬起的手有些尴尬的拍乱了一片空气，带着些气急败坏戳着手机叫了果汁和奶茶的外送。
【送到外科大楼8楼骨外二病区，龙崎樱乃医生收】
（五）
22:50
忙完的龙崎樱乃盯着外卖单看了好久。
隔了这么久奶茶早就不热了。
她隔着塑料杯却觉得掌心灼烫，连带着脸都烧起来。
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
像是梦境。
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分奶茶的时候，值夜班的山田护士有些八卦的凑近她，“男朋友定的？？”，龙崎把红豆牛奶递给她，笑着摇了摇头，本是想回答好朋友，后来想了想，还是说“是朋友啦。”
越前让她接机是16岁的习惯，龙崎樱乃也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习惯，以为是同龄人所以更方便，不喜欢大张旗鼓所以没叫前辈来，她不知道每次越前的接机短信只发给了她一个人，换句话说，那个人不是怕麻烦也不是因为什么同龄人，而是把回来的消息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除了她没人知道。
龙崎初中的时候一直觉得，她只要一直一直那样安静的喜欢就好了，但后来不是了，她在长大，成熟的过程少不了磕磕碰碰，少不了接触，少不了从懵懵懂懂似是而非到清清楚楚非黑即白，她意识到自己想要回应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
她选择医科，15岁的龙崎樱乃不懂，但18岁的她完全明白。
她从不否认自己这份长达十年的喜欢里带着自卑的情绪。
最要命的。
所以在16岁送走越前之后，她决定开始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做。
龙崎樱乃没有不自量力到要励志和越前龙马站在同一片球场上。在网球上，她甘心，甘愿，一辈子淹没在观众席偌大的人海之中和千百万个球迷一样给他应援加油。
像是沧海中的蜉蝣，她不在乎，她乐意。
但撇开网球就不同了。
【没人能在我的bgm里赢过我。】
她要找到之于自己像是网球之于越前一样的东西。
她要，为了他，又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努力生活。
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要成为和你比肩的人。
要成为有朝一日，即使想要放弃，却只是有一点难过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要成为能拒绝你的人。
像是执拗的尊严，而25岁的龙崎樱乃做到了，一部分。虽然大多数是工作确实抽不开身的不可抗力。你看，即使她16岁这样说，之后每隔几年的每一次接机基本都推掉手上的事儿匆忙往机场赶，就算那人依然少言寡语，从机场到家依然说不上几句话，她也渐渐发现，那人问的关于她的问题开始多了起来。
只是依旧有一些疏离和寡淡。
有人总是说，他已经给了他能给到的全部温柔，你是特别的。
这不够吗？
不够。
不信你长大看看。
在别人的男朋友甜甜蜜蜜温柔体贴苏到爆宠上天的时候。
管他是狼狗还是奶狗。
他的温柔隐匿而不易察觉，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关心所谓，不是一整颗心都可以像15岁那样天真的只系在一个人的身上，就算有的时候退一百万步讲我还是习惯性的看向你，但也不再是不求回报的15岁的心境。
我是喜欢你啊。
只是现在是以大人的方式喜欢你。
我要回应，克制付出，学会遮掩，懂得拒绝。
25岁有了年龄的保护壳。
没有变的是，被掩藏遮盖的那颗真心，某个瞬间还是鲜活。
龙崎樱乃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忙碌的工作，休假时的采购，自己买给自己的好看的口红，不咸不淡的三两短信和邮件，偶尔的联系，像是普通生活的调味品，能让一天中的心情更好一些。
医院最好的地方，就是人可以成长的很快。
她记得自己刚实习的时候，帮着主治处理车祸断肢残端时递剪刀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送走第一个医治无效离世的患者哭的泣不成声，到现在她可以平静的下病危通知，沉痛的对家属说“节哀”，清创时眼都不眨的抹去溅到脸上的血，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状态各异的残端也像是家常便饭一样面不改色。
只是她有时还是会因为无能为力而难过，却也只是难过。
她越来越意识到，世界很大。
外科医生是累的不得了，医科大学学费高昂，学制遥遥无期，每本书都厚重的可怕，但是成就感却也是真实的。
她遇到过18岁因车祸救治无效捐献器官的男孩，遇到过因为日渐加重的伤病没办法再上冰的花滑选手，遇到过因为无法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最后擦着眼泪抖着手在放弃治疗的同意书上签字的家属，那页同意书最后皱巴巴的。
她在医院见识了太多，像是一瞬间将整个世界放进一个水晶球里，折射出世间的人生百态。
无力的，哀痛的，感激的，爱的。
从前无法消解的一些情绪在生老病死面前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她的世界开阔起来，不再是学生时代的考试、社团、越前龙马。
手术成功的成就感，看着8岁的患者一点点抛弃轮椅站起来的过程，都让她渐渐的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至少找到了一份能让心脏无时不刻都在剧烈跳动的工作。
龙崎樱乃有时候会觉得以前的一些记忆渐渐的模糊起来，不是那种模糊了轮廓的苍茫感，而是一切像加上了粉白的滤镜，除非她特地拿出来重新加工渲染，否则就像旧照片一样安静的在角落里落灰的那种。
不是不记得，只是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叮咚——
短信。
母亲大人催促相亲的短信，她回绝了不下十次。
这次。
她握着手机，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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