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兔

一个伟大的人…噗ヽ(〃∀〃)ノ

【梁山】外愈(三)


梁湾深深吸了一口气,原路折了回去。

 

她一路没停,径直推开门走到九号桌,一屁股坐在那人对面。

 

 

梁湾盯着那人的眼,伸手招呼服务员点单,“一杯摩卡,加冰。”

“给这位先生一杯茶,他年纪大了不喜欢喝咖啡,茶比较符合老年人的口味。”

 

 

服务生是个年轻小姑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日山,“好…您…您稍等…”

 

张会长只是看着她笑了笑,又转头叫住了小姑娘——

 

“她那杯摩卡不加冰,谢谢。”

 

“啊…好。”

 

服务生小姑娘自始至终不明白九号桌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客人怎么就成了老人家,红着脸跑回了前台。

 

梁湾瞪着他想说话,对方还是四平八稳的,“鼻音这么重——”

 

“还敢喝凉的?”

 

 

“是,我就应该像您老人家一样枸杞大枣泡水喝。”

 

梁小姐还是生气,愤愤然的咬着牙。

 

咖啡上来了,她嘬了一口顺便劝自己冷静。

梁湾晃着吸管搅了搅咖啡,看着张日山,“你是知道是我才来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想请教梁医生对于感冒的处理方法。”

 

 

“???”

 

 

“您不如上网查查百度,感冒太普通百度上给的解释也治不死人,但别的病就算了,还是去医院。”

 

梁湾低下头去喝咖啡,没看他。

她知道他还是穿着合体的西装,袖扣一定系得一丝不苟,大拇指上有一个玉扳指,右手手腕上戴着佛爷的二响环。

脸还是一样的好看。

 

她根本不用抬头。

 

梁湾知道他在找借口,活了一百年的人,机关算尽算盘打得叮当响,轻轻一用力断人臂膀的九门张会长,现在接受了相亲的邀请,就为了问一句感冒怎么办?

 

算了。

 

梁湾抬起脑袋看着他,张先生的眼睛很好看,眼形是那种温润的温柔,但是其实一点儿都不温柔。

看起来温文儒雅万物无害,实则眼底天寒地冻冰冻三尺。

 

他是裹着糖霜的刺,拔不出来还黏手。

你哪天不长记性闻着香味儿舔了舔,估计还要被划伤。

梁湾长了记性,不舔也不拔,等着它自己好。

 

服务生送了茶点过来,她吃了块点心,拿纸巾擦了擦手,直接回答张日山的问题。

 

 

“打喷嚏流清涕是初期,喝热水管事儿,多喝水给他扼杀在摇篮里,等到嗓子疼的时候,喝水要是不管用了就吃感冒胶囊,板蓝根,氨酚黄那敏,中成药挡挡看,最后变成黄鼻涕发烧了,那你凉了,准备阿莫西林头孢克肟,抗生素上一波,吃完了盖好被子睡一觉,没几天就好。咳嗽就是最后阶段,好的征兆,咳两天也没啥,你要觉得难受含点儿草珊瑚。”

 

“您健康长寿百岁老人,难道没感过冒?现在流感来得凶,提前照顾好自己省得浪费医疗资源。”

 

 

“嗯,就像你说的,我健康长寿还真没感过冒。”

“不过最近有些不对劲。”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怎么不对劲。

但是大概知道和她有关。

当然也想过联系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等我,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你。”

百岁老人认为这样不妥。

他不会给这种空泛没有期限的承诺。

于是他终于处理完九门的一系列事务,卸下重重枷锁桎梏,赶在这份不对劲更加强烈之前,来给她一个答案。

 

张日山又倒了一杯茶,看梁小姐杯子里的咖啡快喝完了,问她要不要换个杯子添点儿茶。

 

当然不了,我还年轻!

梁湾拒绝了,又拿了块点心啃。

 

两年了。

 

【五】

 

这是张日山时隔两年和梁湾的第一次见面。

 

古潼京里她救了受伤的自己,他也如约把她安全带出古潼京。张日山还记得当时在墓下,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梁湾脚踝受了伤一直忍着不说,他最后发现她走路不对劲儿强制她休息,就算她自己就是医生,也挡不住日夜奔波伤口感染。

那时梁湾看着给她检查伤口的张日山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话——

 

“我们扯平了。”

 

他们之间,不可抗力太多。

 

“嗯,抱歉。”

 

他给了回应。

他也知道她是在给这段关系做终结。

但梁湾不知道的是,他也后悔过。

 

如果说一段感情必须要经历什么挫折才算完整,没什么比得过同生共死。

 

梁湾在选择救他的时候,故事才算真正开始。

那是最后的坦诚,是有期限的相守。

以命抵命,将心比心。

 

出了古潼京他还是九门协会张会长,她仍是顺京市人民医院的外科大夫,和他们没有相遇的时候一样。

但在古潼京,他们就是致死之交,是把性命托付的存在。

 

古潼京像是一个罩子,把所有的恐惧悲伤敛了去,连同好不容易剥下伪装的坦诚相对和毫无顾虑算计的执手相将也一并藏起。

 

 

张日山从来都是一个人走过春夏秋冬年年岁岁,百年经历便是百年的记忆,他一年都忘不掉。目睹每一个人的死亡,亲手接过代代相传的责任重担,见证九门百年兴衰,他无时不刻都要提醒自己,你不是佛爷身边的张副官,你是九门的张会长。

 

天塌下来没有佛爷八爷。

只有你。

 

情义太重,重的压垮了百年历史变迁,穿透了时光的城墙壁垒,就这么一直罩着他。

所有人都不在了。

留下九门,留下新月饭店。

他却也知道。

那不是九门,也不是新月饭店。

 

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抵不过的挚友一抔黄土散在岁月里。

他什么都要守。

又什么都守不住。

 

梁湾的出现实属意外。

她是业务出色的外科医生,是花痴单纯见色起意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又吵吵闹闹的,张日山平日瞧见绝对要心烦。

 

尹南风也是小姑娘,但完全是两个品种。

他身边没这样的人。

 

张日山从不否认最开始自己丝毫没打算用一点儿心。

接近她是为了调查汪家,送不便宜的礼物是为了试探,删消息记录并不是强迫症就是不想看见闹心。

他目标单纯而明确,不掺任何私心。

 

他习惯了用完就丢,因为谁都不长久,谁都留不住。

他也不想让谁走进他腐朽枯寂干涸百年的内心,然后再亲自送走她。

 

直到他们彻底摊牌闹掰,他对梁湾的印象都没有变过。

 

后来到了古潼京,掉队的梁湾偶然遇到受伤的他,他们又凑了一起,张日山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医生。最开始他一直发高烧,梁湾连着几天没睡一直在照顾他,等到他好个差不多,他们就正式组队往外走。不管一天走多远,遇到什么危险,梁湾都能照顾好自己,也不喊累也不闹别扭,他们偶尔聊天,但是梁医生的冷笑话没一次能逗笑他。

 

 

张日山在古潼京里的那些日子,最开始是担着佛爷的嘱托,后来这担子渐渐飘渺起来。他和梁湾在一起,每天想的不过是从哪边走能出去,有了危险怎么护着她,都不要生病,今天吃什么。

 

恍惚间他不觉得他们置身危险身处困境,倒是百年以来他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有了活着的感觉,在这不见日光烟尘滚滚的古潼京,拉着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梁医生的手,他竟也觉得,可以是永恒。

 

他便不用去想九门祖辈的万千嘱托,不用时刻提醒自己所言所行要配得上九门会长的名号。

 

他只是他自己,带着一个治疗系的小灵兽走主线刷副本升级打怪,顺便偷果子吃。

 

就觉得够了。

 

 

他仍记得他们在墓下的一次对话,刚从乱七八糟弥漫着腐臭味的尸骨堆里逃出来,还没走两步他转过头问她“今天午饭吃什么?”

梁湾拍了拍头发上的灰,抬手摘掉了他肩膀上落的枯叶,“好像还剩一个面包。”

 

在蒙着月白色薄雾的山洞,迎着透过山石空隙落下的一缕天光,他们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活了一百多年,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觉得。

有她陪着,也不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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