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兔

一个伟大的人…噗ヽ(〃∀〃)ノ

【梁山】外愈(四)


梁湾也记得这次,这是张日山第一次对她笑。


不是那种有所求,夹杂着试探和假意虚浮的笑,那时他眉眼弯弯的,往日里的沉稳都不见,像小孩子一样,真心实意的勾了嘴角。

 

看得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脏又骤然一缩。

 

他分明一百多岁了,可有时又像小孩子。

他之前说他的故事很长,想来到底是没骗她。

是很长,却不是很好的一生。

是孤独漫长的,茕茕岁月。

 

张日山这段很长的故事,在古潼京给梁湾讲了个林林总总,她自己也能拼凑出骨架来,听完张汪两家的恩怨纠葛,梁湾也终于明白最开始张先生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和自己你来我往,也明白偶尔从他周身渗出的寒意真的并不仅仅是她的错觉。

 

梁湾在知道那些陈年往事之前想了很多次,老娘绝对不原谅他,信誓旦旦一字一句。

说得六月飞雪,天地动容。

 

但是她坐在石头堆上啃着面包的时候,看着他弯腰拾木头准备生火的背影,就完全生不起气来。

 

他的衣服很厚,他们在墓下这么多天也积了很多灰,张会长不再是那个穿着笔挺高定西装的会长,他和小梁医生一样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他们没机会再挽着手去什么玉器行古董店,也没机会穿着小礼服看起来很搭的男才女貌,但是就是灰突突脏兮兮的两个人,每天九死一生东奔西跑,出一身汗都没法洗澡的恶劣条件,她却有了过日子的感觉。

 

他会问她今天吃什么,她会提醒他什么时候该换药。

 

他们的对话再没有浪漫不走心的老套情话,倒像是把茶米油盐洒了进去,每一句里面有酸有甜有咸,句句真诚,句句不假。

 

梁湾在张日山看不到的地方喜欢托腮看着他的背影。

 

他肩膀很宽,身形很好看,挡在她身前的时候满满的安全感。

她喜欢看着他。

偶尔想伸手抱抱他。

 

那次他护她在身后,挡着严严实实风都不透,梁湾抓着他的胳膊,借着点燃的火把,稍稍偏过头去看他。

 

男人的侧脸被光勾勒出好看的轮廓,他眉骨很特别,梁湾喜欢那双眼睛,偶尔迎上微弱的暖光,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要把灯海装进去。

现在他眼里的光,是坚毅。

 

梁湾突然抓紧了些他的胳膊。

 

一百年来,有没有人也这样护过你。

也这样挡在你身前,把年华岁月利刃调笑全替你拦下。

 

然后回过头。

张日山回过头看她。

问你。

问她。

“没事吧。”

“还好吗?”

 

梁湾突然就掉下泪来。

对方温热的手指擦上她的脸。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像是安慰一般轻声说着“没事了。”

 

梁湾却哭的更大声,完全止不住,山洞空空旷旷都出了回音。

张日山一愣。

姑娘转过身就抱上来,手死死地抓着他衣服。

他本想说衣服上太脏,看她哭得凶话到一半也咽下去,伸手继续拍拍她,搂着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张日山以为她是吓着了。

只有梁湾自己清楚,他们来古潼京这么多天,再危险的情况都经历了,再难的时候都没哭,她不是憋久了,她是忍不住。

 

她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她是汪家人,她没资格。

梁湾想拥抱他。

也只敢借着任性拥抱他。

 

她想拥抱他单枪匹马喧嚣沉寂的百年。

拥抱他的孑然一身。

拥抱他的西装革履和褴褛灰尘。

拥抱他满是算计孤独却也有一隅温柔的心脏。

 

想做护他的那个人。

 

可她不能。

她不够格。

 

梁湾想了很久,在他们快要走出古潼京的前几天,他蹲下来皱着眉检查她的脚,“怎么不说?”

 

语气不太好,却还是压着,尽量放软了语调。

 

“我怕…我耽误时间…”

 

张日山没再说话。

 

梁湾看着他的发顶,攥紧了拳,她咬咬牙。

“我们扯平了。”

 

然后过了很久,梁湾觉得很久。

 

透过清晨朦胧的微光,隔过重重飞鸟盘旋嗡鸣,他抖落日光冲撞树叶落下的光斑,抬头看她的眼。

 

“嗯,抱歉。”

 

她指甲在手心抠出印子,听着这一句松开了手。

 

 

开始梁湾的那句“我是个医生。”让前面所有的纠缠嫌隙暂时搁置,最后的“扯平了。”也把古潼京里的种种做了了结。

 

 

她又回归她本来的生活,看似一马平川天高云阔。

梁湾和张日山理所应当的没再联系过,她也没删那人的微信手机号,就躺在好友列表里。百岁老人从来不发朋友圈,她也了解不到他的现状。

 

一别两宽。

 

但梁湾总是想起他。

最开始她以为是戒断反应,想着挺几个月就过去了。

一挺就是两年。

梁湾一直在脑子里重复播放张会长那些虚假撩人的情话,为了套她话搞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浪漫”片段,然后告诉自己,“你看看就这么个人,整天想着怎么算计你,欺骗你时间金钱感情你还在这儿念念不忘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诶,不对,没有金钱…”

“钱好像是我骗了他的…”

 

小梁医生歪了歪脑袋,叹了口气。

 

她撑着胳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沉默许久轻声说——

 

“梁湾_”

“你不能。”

 

她也是存着侥幸的。

也想着哪一天,突然收到那人的消息。

也想着哪一天,肆无忌惮的拥抱他。

 

他是她胸口最甜的一根刺。

而她在用春夏秋冬当药草等它结痂。

里面能不能好。

她管不了。

【六】

 

梁湾舔舔手上的椰蓉,另一只手给张日山递过一块,“尝尝这个,你不爱吃甜的,这个正合适。”

 

她身上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张日山接过她的点心,随口问“用香水了?”

 

“你也会注意这个啊?”

梁小姐瞪大了眼,一时忘了自己是在生气的设定。

 

“祖马龙青柠罗勒,还行吧?”

“相亲怎么也得正式点儿,要知道是你我就不用了。”

 

她转了转咖啡杯,小声嘟囔着”毕竟老年人都不怎么喜欢香水味儿...”

 

小梁医生喝了最后一口咖啡接着说,“黎簇送的,那孩子说是打工挣了钱,给他孤苦伶仃的姐姐我补个生日礼物。”

 

“孩子没白养,欣慰。”

 

梁湾砸吧砸吧嘴,拿纸巾擦手,没注意到张先生皱起的眉。

 

张日山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不出在想什么,他盯着梁湾蓬松的短发,表情严肃。

 

“怎么了?感冒这事儿成了你的一个烦恼??”

他抬眼看她,不解。

 

“你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就这样——”

说着梁湾也双手交叉撑起了下巴,皱起眉,表情凝重。

学得一本正经。

 

张先生听见这话唇角弯了弯。

 

梁小姐沉寂了两年一直窦性心律的心脏不争气的猛跳了一下。

 

 

该死的男色。

现如今这男色有所指,vvip限定,世无其二。

 

张日山看着她,柔和的揽着咖啡店香槟色的灯光,恍成一团亮色,“梁医生,我要是感冒了能不能去找你?”

 

“诶诶诶,可别!方法我都告诉你了,用不着来医院浪费医疗资源啊!”

 

他本想纠正她,是找你,不是去医院,但看梁小姐说得起劲儿他也索性笑笑听下去。

 

“再说了,感冒又不是什么大病,换季啊天气冷啊生几次病很正常。”

 

“看来你经常感冒?”

 

张日山喝了口茶,要了个茶杯重新满上推给梁湾,梁姑娘撇撇嘴但也还是乖乖端起来喝了一口。

是花茶。

茶水是温热的,她整个人暖和起来。

老年人的口味,偶尔也挺不错。

 

“偶尔吧,也不算经常,冬天加班什么的就比较容易,其他时候倒也还好。”

 

“这次流感来得凶,你还是提前注意着点比较好,再说你说你一次都没有过,那更要提前预防,真感冒了怎么办,九门谁能照顾你?”

 

“感冒这种东西吧,都是小病,反复出现不痛不痒的,但是过程是真难受,可千万别小瞧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啊。”

 

“你以为多几次习惯了,可这玩意儿顶多是得一次好一次,你想永远不感冒?不可能。到时候嗓子疼,鼻塞,发烧一起来,这种过程反复几次,你就明白多喝热水及时添衣真的是警世名言。”

 

梁湾喝了口茶,涂了浅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到时候想起来这过程有多难受,就再也不想感冒了。”

 

打针输液吃药看医生,生了病想好很容易,就像让我不见你很容易,但让我忘记你太难了。

 

 

张日山笑了笑,给她添上水——

“可怎么办,我好像要感冒了。”

 

 

梁小姐有些生气,甚至想翻个白眼,你特地把我叫过来,打着相亲的旗号,就为了和我谈上呼吸道感染的防治措施??

有本事你真的和我相亲啊?!

 

 

而且我刚刚费劲巴拉的白活了半天你听了个啥??

 

“我刚刚不都说——”

 

他唇突然贴上来,轻轻一下。

 

 

梁湾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抬头看他。

 

那人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他们头顶的星星灯投下的影子悉数落尽他眼里,亮亮的像盛了碎片的河,掬一捧上来,全是软乎乎的柔和。

 

而且啊。

里面有她。

 

张先生声音沉沉的,却还是能听出笑意——

 

“我是真的没感过冒。”

 

“一百年来的第一次。”

 

“因你而起。”

“由你负责。”

 

梁湾仰起头,在他挡住落下的光撑起一方阴影里,声音有些抖,又带着鼻音。

 

 

“九门张会长——”

他纠正她——

“从今天起是梁湾的张日山。”

 

梁小姐揉着眼睛,哽咽的话都破碎。

 

”你...你能不能别让我哭啊...”

 

“我现在感冒了...鼻子堵的快不能呼吸了...你还让我哭....”

 

张日山拿纸擦了擦她的眼泪。

 

”哭够了咱们就走。”

 

“去....哪儿啊....”梁湾拿纸擤着鼻涕,声音闷闷的。

 

九门的张会长,啊不,梁湾的张日山微微一笑——

 

 

“买香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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