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兔

一个伟大的人…噗ヽ(〃∀〃)ノ

【棠亭】未尝(二)

“苦吗?”
他的第二勺迟迟没有递过来。
方雨亭没应声,伸手拿过碗,仰头一周。
良久把碗递给他,拭了拭唇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不苦。”
眉头却还是皱着。
眼里氤了湿气。
袁小棠此时此刻终于清清楚楚大彻大悟。
自己拿她没办法。
他怎么不知道那药有多苦,明知故问不过是为了听她自己说一句,听她开口和自己说一句实话,说一句她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或者说,希望她能对自己撒个娇。
他今日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从怀里摸索出个东西。
“小亭子,张嘴。”
“什么…——唔…”
桂花糖散着清香的甜味儿袅着晚风弥漫开来。
少年望着眼前有些怔楞的姑娘,抬手轻轻揩去了她家唇角的药渍。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看她茫茫然的模样,他还是认了输。
“算了…我说…”
“我气,一是因为你替我挡了剑,二是你想喝水却不叫我,就算扯着伤也要自己来,三是,那药明明苦的很,我刚端起来就闻着味儿了,结果你和我说什么?嗯?”
袁小棠缓了缓语气。
“苦就说,想喝水就说,伤着了就喊痛别总咬着牙忍着,你就算哭出来都没人说的着你…打架时别总是冲到前面保护这个保护那个的,你护好你自己就足够了,其他的有…”
他说到这突然顿了顿,拉她肩上落下的外衣的手也没了动作。
他说不出“其他的有我”这句话。
袁小棠还记得他在老爹书房无意间翻出的那本小册子,那时才明白他那个被江湖称为冷面金刀佛永远一脸冷漠的爹可是为他操碎了心…一笔一划极尽详细的记录着从小到大他和小亭子的每一次比试,从古诗词到书法到武术,没一项赢得过她,满页的“小棠,输”看的他眼晕。
后来两人随着年岁增长,袁小棠终于赢了方雨亭一次——
在身高上。
……
他不是不知道。
所以一直在努力弥补。
现在再和小亭子交手比试,他已然占了上风。
只是如今终于明白终于开窍有了不论如何都想舍命去护的人,才发现所做的一切还远远的不够。
况且那人的伤是为了他而受。
少年替她拉衣服的手突然收紧。
倾身向前。
绛红的发丝悄悄蹭上墨色的细软。
他轻轻抵上她的额。
“小…小棠…?”
看她下意识的想后撤,他一手托上了她的颈,稳稳牵制但动作却柔得很。
那人的眸子像是闪亮的星子,睫毛似羽扇簌簌的要扫到他的脸,慌张的似林间初生的鹿。
从那漂亮的眼睛里看的见自己,和摇曳的烛火一起倒映着暖色。
他的青梅竹马几时起出落的这么好看了?
…哪里,她明明一直都很好看。
只是自己从来没发现而已。
“抱歉…”
“我没能注意到后面让他们钻了空子…”
“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能力还不能护得万事周全…我智谋和武力比不上段云,人脉和处事比不上老石,更学不来花道常的美人计……”
袁小棠想了想还是用了“万事周全”这四个字,只是只怕她即使不是这万事,也是九千事了。
“但是我会努力。”
“有朝一日一定会把所有事打对好,一定会…”
『护你周全』
终是吞进了心里。

听到这里方雨亭突然明白了,像是缠着的一团红线突然寻着了源头。
他生气也好,突然做些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也好,默默然的赌气也好——
全是因为担心她。
她是不太习惯被担心的,从来只有她担心别人的份儿。
方雨亭自七岁起第一次跟着师傅练武受伤,到后来接连不断的纷争中大大小小的伤病,她没一次喊过疼。

不给别人添麻烦。
绝对,不给袁家添麻烦。

这是她第一次被指挥使领进袁府的大门,第一次接过袁夫人给她做的袄裙时就在心里扎根的宗旨。
所以她自己扛。
书文也好,剑法也好,做到极致才可。
她要成为“依靠”才行。
除此之外,无以报答,无以回馈。

小时候有几次练武比不过小棠,看他得意洋洋的朝自己挑眉,转头剑一扔就跑出去耍,她也只是默默的拾起他的剑,擦干净放回剑筒,自己再偷偷多练半个时辰。
有一次比试完袁小棠拉着她就要出去,嘴里说着“给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我老爹都不知道!”
她却挣开他,“小棠,我还有事…改天再去好不好?”
第一次红毛少年放手了,只当她是真有事儿,虽然并不知道有啥事儿可忙。
但事不过三。
第四次袁小棠堵在她身前死活就不让路。
“你必须跟我去,你这都拒绝我几回了?次次都有事儿你当我傻啊?!”
“我没骗你我是真有事!”
“真的,小棠!”
“呵,一个八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正事儿,有本事你说来听听?”
红毛少年像是眼睛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怒目指着她。
“哦——你是不是背着我找王羽生那小子玩了?”
“袁小棠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诶诶诶???还我不动脑子,你若不是去和王羽生耍…那瞒着我干嘛?你——”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等等…你难道跑去找师傅让他给你开小灶儿了?”
他见方雨亭不反驳果断当她是承认了。
“好啊你,枉我对你苦心教导悉心栽培耳提面——”
“我才没有!”
她实在听不得他胡猜下去,直接对着他喊起来。
“我自己在练习,因为上次的腾龙剑法不如你!所以要单独找时间,我没有去找王羽生也没有找师傅!因为实在是不甘心实在觉得不能被落下所以才——!”
许是说的太急了,小姑娘的脸涨的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了晕。
她顺了顺气,看了眼前怔楞的男孩子一眼,又赌气似的偏过束着马尾的小脑袋。
“所以才没法和你去。”

袁小棠紧了紧背在背后的手攥着的东西,嘟囔着,“有那么丢脸么,不就是输了一次用得着这么拼?要照你这样我现在是不是该挖地十三尺把自己埋起来?讨好我爹用不着这么卖力吧,你就算什么都——”

“诶哟喂——我的妈————!!!”
“方雨亭你干嘛!!!!”

眼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就从台阶上冲了下来结结实实的推的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直接跌到了地上,连带着男孩子身后藏着的编成小兔子样的狗尾巴草还有采来的花束散了一地。

袁小棠“啧”了一声,看着擦破皮儿渗出血珠的手心咧了咧嘴,他抬起脑袋本想狠狠的剜她一眼顺便骂她一顿,却看着那人低垂的眼住了嘴。

你哭啥啊…该哭的是我好么…

他叹口气揉了揉摔疼的屁股顺带抖了抖身上的土,瞥见散在自己四周的零星花朵,还有被自己一屁股坐下去的狗尾巴草,气恼的挠了挠头,本来打算好的安慰也说不出口,只当是破罐破摔的问了句“你到底想干嘛?”
没人应声。
少年也索性盘起腿,低着头一句话不接。

过了有一会儿,听着头顶传来的隐隐的啜泣,袁小棠还是坐不住了。
他没怎么见过她哭,偶尔的几次都是这样,使劲咬着唇压着声音,像是大声哭都不敢,似乎有什么堵着喉咙憋着胸口却始终出不了透亮的声。
忍着。
憋着。
他正准备站起来拽着她袖口去邻街买串冰糖葫芦好好道个歉。
“我想…”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
袁小棠抬起头,一滴泪就合着她突然透彻的声音一起砸了下来。
在他的脸颊绽开了水花。
——
“想保护你…”
“想保护你们…”
女孩子沾着水汽的声音突然提起来,像是除夕夜噼里啪啦绽放在寂静夜空的烟火——

“我要保护你们!!所以必须变强才行!!!”

震得他耳朵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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